《睜眼說瞎話》



紀蔚然



(自由時報02/13/2001)



日前小劇場聯合招開記者會抨擊文建會此次《演藝團體扶植計畫》的評審結果,會中表現出緊密的團結,令人振奮,而發言人為清一色的劇場工作者,並無政客在旁敲邊鼓,更使得整個抗議過程實在、乾淨。這一次小劇團的大舉抗議是不是因為如馬森所言的「吃不到餅」?答案當然是肯定的。或問,為何要爭食吃餅?這得從兩方面來談。



首先,小劇場生存不易。當大劇團大賺大賠時,小劇場每次演出幾乎沒有不虧的。以今天的物價、場租、及器材費來算,一場演出(縱使觀眾全滿)若要打平,它必須「剝削」所有參與演出人員的勞力及智慧財產。在這種永遠是「不賺小賠」(所謂的小賠是指一、二十萬,對小劇場已是不小的數目)的情況下,非營利的小劇場為了生存、為了不使人才不斷流失,只能向政府求助,何況我們的政府的文化機構一向標榜著「輔佐藝術發展」的口號。



第二個層面是比較嚴重的。今天會造成數百人參與連署抗議,是因為在評審的結果裡,小劇場幾乎全軍覆沒。這代表著,在國家最高文化單位的眼中,小劇場是不值得國家花錢來長期培植的,代表小劇場的藝術身分與價值被全然否定了。我參考過美國與英國的文化補助政策。美國的補助完全偏重非營利劇團的扶植,而英國雖也補助商業劇團,但它附帶著一個前提,那就是鼓勵前衛、創新、實驗的嘗試。看到此回文建會評審的結果,我們發現評審獨厚商業色彩濃厚的劇團,而蔑視非營利的小劇場。



當然,事後文建會有他們的說辭,評審也有他們的理由。所以,整件事得從頭講起。



有關新的扶植辦法,文建會一再標榜民主的精神,亦即在辦法擬定過程裡,他們與很多劇團多方接觸、討論。其實,文建會一開始在選擇可以溝通的劇團時,十足的大小眼,完全把小劇場屏除於門外,以致他們所共同擬定出來的辦法裡,申請資格的門檻設定過高,對小劇場極為不利。為此,我曾為文抗議,也曾受副主委邀見,當面交換意見。那天,羅文嘉在我的面前保證,所謂的「資格門檻」是指「之後」(即接獲補助以後),而不是「之前」(指申請之前的經營架構)。不敢置信的我一再問他︰「你確定?」;同時,腦際閃過兩個念頭︰不是法案撰稿人文筆差到無以復加的地步,就是羅文嘉自亂陣腳,睜眼說瞎話。果不其然,此次申請案中,還是有很多小劇團敗在「經營績效」那一關。



睜眼說瞎話的還不只羅文嘉。文建會三處處長王壽來於報上辯稱,此次評審的名單是經過劇團提供、協助擬定的。他所謂的劇團是指那些大劇團,小劇場可從頭到尾都「不在現場」。果不其然,這些大劇團所建議的評審對大團甚有好感,而對小劇場有強烈的偏見,而這種偏見是因無知而偏見。更嚴重的是,裡面竟然還有球員兼裁判的情形。黃英雄是評審,而他所代表的耕莘實驗劇團也獲授補助!馬森要我們放心,有「迴避政策」;然而,在如此鄉愿的評審生態裡,所謂的迴避也只是徒具形式罷了。



耕莘實驗劇團的表演藝術夠水準嗎?重話可以免,但我不得不說︰我至少可以想到五個比它還夠水準的小劇團。為什麼要這樣比?因為馬森透露,小劇場這一次主要是敗在「藝術」那一關,所以我很好奇,馬森是以什麼樣的尺碼去品評耕莘,又那何種尺碼來論斷其他小劇團?如要以高標評判,台灣或麥晲S有一個劇團值得國家長期培植。所以評審面對大劇團時,總是考慮到生態,總帶著期部B鼓勵、同情,可是面對小劇場時,這些超生殺之權的專家學者,突然忘掉生態,情緒都變成冷漠、嚴苛、責難。其中的原因主要是他們對小劇場太不了解,而更嚴重的是︰他們對表演藝術的認識早就跟不上時代了。



於一篇為評審結果背書的文章裡,馬森如此寫道︰「如果吃不到餅就口出惡言,只可用『無行』兩字來形容了!今日在拜金主義的薰陶下,有人可以為了金錢殺害自己的父母兄弟,甚至自殘都在所不惜,為了區區幾個錢六親不認的嘴臉。委實令人不恥!」真正口出惡言的是馬森,居然將小劇場的抗議與拭親的行徑混為一談。不過,話又說回來,馬森的譬喻並非毫無道理。就劇場藝術層面而言,近十五年的小劇場的確已經完成「弒父」的儀式!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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