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紀蔚然 20041118



我有手機,但號碼僅供參考,大部分時候呈關機狀態,常把亟欲與我聯

絡的朋友搞得心灰意懶。



  如果以手機的使用率來丈量一個人與其所處時代的距離,我大概尚未進

入二十一世紀,仍佇留於一九八○年左右的時空。



  我有手機,但號碼僅供參考,大部分時候呈關機狀態,常把亟欲與我聯

絡的朋友搞得心灰意懶。當初買手機不是趕時髦,而是和太太苦思良久後,

終於想到手機唯一的用途:開車出事可就地打電話給家人及警察。所幸,除

麻友間打牌的臨時動議,人生緊急事件實在不多,縱使降臨也不差那一時一

刻,因此手機於我而言只是備而不用。何況,我工作在家,休息也在家,出

門時不希望被干擾,且約會時忠貞不貳,不會「劈腦」,赴此約還掛念彼約

,更不會像貪心食客「吃一夾二看三煩惱四」,手機於我有何用處?



  幾年前,我在師大路上的巷口等計程車時,看到一群少男少女從右邊走

來,其中一位持著手機,以全世界都聽得到的音量喊:「喂,你們在哪裡啊

?」我轉頭一看,左邊小巷裡也正好走來另一群年輕男女,其中一位則以唱

山歌的肺活量喝道:「我們快到了!」五秒之後,兩隊人馬於巷口會合,雙

方嘩然喧嚷,一副破鏡重圓的景象,好不感人。



  手機的年代絕對是躁鬱的年代。



  手機使人忘了等待的藝術。路人乙才遲到一分鐘,路人甲馬上撥手機詢

問對方目前所在位置,講完電話,甲暗自估計乙尚需五分鐘才能到達,然而

甫過二分多鐘,甲卻又再次撥手機焦急問道:「你現在到哪裡了?」



  貝克特名著《等待果陀》裡的「哥哥」(Gogo)和「弟弟」(Did i)

,設若他們有手機的話,這齣戲大概不用幾分鐘就可落幕。如果這兩個流浪

漢曾是馬戲班裡的小丑,他們大可撥電話給老闆,直接問他來是不來:



  老闆:我不去了。

  哥哥:不是說好在荒郊野外談合約的嗎?

  老闆:你們沒看CNN啊?

  哥哥:什麼事?

  老闆:傳統的小丑把戲已經沒人要看了,除非你們願意走進籠子裡逗獅子。

  「哥哥」還來不及反應,對方已掛上電話,劇終。



  假設他們是兩個「沒有劇本的演員」,較具反省能力的「弟弟」可以打

電話給劇作家,問個究竟:



  弟弟:劇本寫好沒?

  劇作家:還沒。

  弟弟:為什麼?

  劇作家:寫不下去。

  弟弟:為什麼?

  劇作家:戲劇亡矣!

  弟弟:啊?

  劇作家:作者已死!

  弟弟:喂喂喂?

  哥哥:怎麼啦?

  弟弟:劇作家死了。

  哥哥:怎麼辦,我們已經在上台了啊!

  弟弟:就把剛才的對話重複幾遍吧。

  於是,「哥哥」和「弟弟」重複以上的對白數次,劇終。



  如果這對哥倆好等待的是上帝,這齣戲勢必更短。他們可以試著聯絡上

帝,但得到的回音不外是:「您撥的號碼是空號,請查明後再撥。」此時便

可落幕。若怕觀眾嫌短要求退票,可以重複一次回音:「您撥的號碼是空號

,請查明後再撥。」



  假設還是太短,可追加一拍,讓「弟弟」撥105,從手機傳來查號小姐

的聲音:「對不起,對方沒有登記。」



  The End!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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