★演出人員★



策劃編導: 王嘉明

聲音演出: Fa、阮文萍、馬汀尼、紀蔚然、姚坤君、鴻鴻、梁紅玉(中央廣播電台)、李建常、朱宏章、樹獺、梅若穎、柏利、柯仁堅(濁水溪公社)、應蔚民(夾子電動大樂隊)、洪凱西、蔡柏璋、林微弋、徐宏凱等

現場演出: 地下樂團 78 bpm、台灣絃樂團小提琴手 譚正

作曲: 現代樂/彭靖、DJ Fish、「紅月亮」黃一晉

燈光設計: 小四ㄦ

敘事空間設計: 黃怡儒

聲音工程: 王廷家

製作人: 貢幼穎



★演出時地★



時間: 7月1-3日(四-六) 19:30

7月2-4日(五-日) 14:30

地點: 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



轉載自莎士比亞的姊妹們的劇團

01. 【家庭深層鑽探手冊--我想和你在一起】劇本 654
【家庭深層鑽探手冊--我想和你在一起】劇本

展演形式:這是一齣以讀劇的發表形式為出發,所寫的劇本。

▲全黑,靜默。

C:我想,和你在一起。

敘述者:4519號房J的耳朵,緊貼在牆面上,偷聽隔壁房間裡裡,裡任任何移動發出的聲響。隔壁房間空空蕩蕩,只有耳朵與牆壁間的氣流聲,C還未回家,J想起C的那句話:我想..想.想和你在一起。

▲停頓

J住在一棟擁有一千零七十三間房的大型鋼骨電梯大廈中:12至15坪的個人套房,15至21坪的情侶、小家庭格局,31至45坪的雙拼三房兩衛浴,另有,擁有挑高8米4樓中樓格局的小豪宅。這是一棟圓柱筒狀,頂為具現代感,不規則的齒狀的建築物,像這樣:

▲敘述者秀出建築外型草圖。

這齒狀透明的圓柱造型成為台北這城市中的著名地標之一。但對於住在裡面的住戶,除了地標帶來的榮譽和話題外,在生活上並無多大的意義。建築物的中心,十樓以上是中空的,像個筆筒。這中心的十樓像人體運動的中樞—脊椎,提供住戶各種生活的機能:有塑膠般精緻的熱帶花園、提供孩童的遊樂設施、便利的大型超市、各式料理的小吃街、健身房、溫水游泳池、KTV、洗衣間、烘衣間和郵局、銀行等金融系統,當然還包括24小時的保全監視系統,也因為…

▲4518號房傳來吵架聲

T先生又在痛打V小姐。4518號房這對情侶的關係,像不斷循環的四季:譬如現在,是激烈的互毆、爭吵、物品的碎裂聲;之後是男方自責的內疚、悔恨、乞求聲;女方,一定會心軟,就開始進入甜蜜的情話呢喃、翻雲覆雨的叫床聲;但是,俗話說的好,「好花不常開,好景不常在。」兩人必然會為了,關係的延續,而找到爭執的話題,而邁入風雨前的寧靜的冷戰期。這四個週期的循環,比台北的春夏秋冬還要分明。

▲鑰匙聲,靜默,開門聲,關門聲。

鑰匙的清脆是從走廊上傳來,沉悶的關門聲則是由牆後透進來。說明一下:這棟大廈用的門門相當厚重,門強大回彈的力量,曾發生夾斷5 歲小女孩手指的意外事件,意外造成大廈中其他其他同樣擁有小孩的住戶的恐慌。他們要求改善,大廈管理單位也積極且善意的回應。但,但兩年後的今天,已沒有人記得那積極且善意的內容是什麼了,更多的意外的驚奇,覆蓋著前一次意外的驚奇,例如:因走廊上不道德的條狀狗屎引發的集體屠狗事件、或電梯因斷電將某住戶拘禁一小時,造成該住戶於數月後狂砸數百塊建築玻璃。今天

▲停頓

C女,一個人回來。不曉得她有沒有等等等,待另一個人的到來。今天,星期五,很有可能。

▲深呼吸

因為這棟建築容納了許多的居民,政府特地在此設置了一個小型區公所。十分十分完善的設施。

▲嘆氣,停頓。

彷彿將生活中不同層面的機能,小心翼翼地攤開,細心地規劃後,平均地塞入這十層樓。房間依圓周排列。所以,J的房間—4519號—東西面的牆外各有一間房—4518和4520,南面是整面朝外的落地窗,門,在北面,門外有走廊,走走廊上也是一大面落地窗。因此,這建築物的外觀,像一座大型的溫室。電腦控制的中央空調系統,調節整座溫室裡的溼度、溫度和所有住戶們的呼吸。最高的樓層是67層,最低的是43層,在這不規則高度的樓層間,偶有管狀的透明走道相聯結,最高的一條是在62樓。雖然,通過玻璃走道看出去的view,62層樓高度的view,是這大廈當初銷售時的賣點。但實際上,兩側高空的view帶來的暈眩,和為了壓抑想要撞破玻璃一躍而下的衝動,所引發的嘔吐感,讓JJJ每次只能望著走道盡頭,快步通通通,通過。雖然如此,J,每天還是會跑來—

▲電話聲,停頓。

這條最最高的走道,快步通過。這是他放鬆、鬆、放鬆的方式。

▲電話聲停,停頓。

雖然聽不到C女說話的的的內容,但我知道,我知道,Z男待會兒就會,一定,會出現,因為這間4520號房是C女租的約會套房,她除了來休息外,就是等待Z男的到來。等待。

▲停頓。

C:等待。我在等待電話那頭的Z,電話中,Z的聲調是平緩的。他老是喜歡將熱情藏在平緩中,將激情埋在若無其事或是成熟的西裝裡,用領帶束緊。我被這平緩誘惑著。Z今天仍舊會穿著西裝來吧?他利用提早下班和和家人晚餐前的空檔和我……

敘:已經兩年了。

▲停頓。

C:我將空調調到25度,適宜的溫度,是擁抱後微微滲出汗的溫度。

▲停頓。

敘:J在房間沙發上坐著,他感到亢奮。「等待」像是體內一種仍未被發現的荷爾蒙,它干擾著心跳和想像的頻率,

C:它擾亂對正常時間的意識狀態,讓短短的十分鐘,彷彿經歷了十個月,彷彿經歷了從受孕、茁壯到痛苦生產的折磨,一個完整而精細的折磨的想像歷程。Z,Z待會兒就會來。回憶糾纏著慾望,慾望不斷重複地播放著回憶。

▲停頓,敘述者和C同時吸一口氣。C陷入回憶。

C:我想和你在一起。

▲ 停頓

Z:我也是,但,我,我沒有勇氣丟下E,和她 離婚。

C:沒關係,我了解。我和你的世界只在這4520房裡,這面落地窗是北極,這門是南極。而這門外的世界,我有我的先生,你有你的老婆,我和你互不相識。這門外,一天的時間是24小時;這門內,計算一天的方式,是我和你做愛的次數。

Z:那我可以在這兒待上過兩天嗎?

C:如果可以,我希望妳待越多天越好。

Z:我想要,馬上剪斷妳這條藍色的細肩帶。

C:你會留下證據,讓他發現。

Z:我要讓他崩潰。

(停頓)

C:我不喜歡你說這種話。

Z:抱歉。

C:不要讓這房間外的雜質玷污了這個世界。

Z:是我的錯。

C:不過,我有準備另一件一模一樣一樣一樣的衣服。

▲停頓,兩人進入調情。

Z:你真細心。

C:哼,那像你,你只想插入,卻不了解插入前後的,的禮貌。你真沒禮貌。

Z:幹就幹,要什麼禮貌?

C:有禮貌,才能享受不同分寸,不同距離的細節和感受,才能進—退得宜。

Z:那你教教我,我的小老師。

C:你這粗魯的學生,居然還拿剪刀威脅老師。

▲ 停頓

C:我的先生,像是讓我可以飛離這世界,所需要的地面。飛離。

我借著和他堅實的關係,飛上我的天空。Z,我是多麼地迷戀Z,Z,和他身體間的互動,這麼地緊張,這麼地放鬆,這麼地遙遠,這麼地親密。Z,曾經有一個小孩—Q,他和E的小孩,我不會忌妒,為什麼?我不想和和和他有小孩,這房間裡可以不不用有永恆。Z不曾給我看Q的照片,不過,我們也不曾給對方看過彼此此此配偶的照片。Q在一歲時,染上不明的疾病,皮膚慢慢慢慢潰爛,當潰爛面積達身體的73﹪後,

Z:Q死了,還沒來得及享受陽光光光在肌膚上著色的快樂,他就拿著單程車票離開,離開。到太陽後的世界旅行去了。

▲停頓

C:他去多久了

Z:三年七個月。

C:E,她還好吧?

Z:她很好。但這正是我不能忍受受受的。

C:別這麼說!

Z:她彷彿沒有生過這孩子一樣,繼續過她的生活。繼續上下班,繼續和朋友喝茶聊天,繼續想和我做愛,我厭惡她,厭惡她適應的能力,厭惡她的遺忘,厭惡她刻意的遺忘。

Z:妳為什麼還有心情出門?

E:我是去繳電費。

Z:昨天不是繳過了?

E:昨天繳的是水費

Z:幹嘛不一起繳?

E:你不知道電力和自來水是不同的公司嗎?所以計算方式和寄到的時間是不一樣的?你神經兮兮要到什麼時候?

Z:我寧願神經兮兮,也不要像妳一樣麻木!

E:你憑什麼說這種話!你上廁所的水都是我去繳的,你能夠繼續生活下去,是誰在面對這些瑣碎的事?你不想生活,我日子還要過下去!我又沒有要求你回報我,嫁給妳算是我倒了八輩子的霉…

Z:彷彿連續劇的情境,讓我突然冷眼旁觀這一切,或許小孩的事只是引爆點,這背後有太多其他的糾結,我想我要的不是答案,她難道沒有接受到我問話背後的情緒?還是我應該想像,她其實也是痛苦的?

U:先生,45樓到了。

Z:喔?原來是雜貨部的歐巴嫂,常看到,但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?謝謝!

敘:Z不好意思地走出電梯,他走向另一個世界,4520,Z不希望4520是他對現實不滿的宣洩,這樣的因果關聯會讓他感到真正的猥褻。

▲電梯關門聲。

敘:電梯在Z身後關上的聲音,彷彿開演前的暗場,Z站在4520的號碼前,整理一下一直被整理的西裝和領帶位置,他延遲按門鈴的時間,享受等待緊張的快感。

▲ 停頓。

敘:我也在等待。我是J。兩年了。我拿出鋁棒,讓我戴戴戴綠帽的Z,我要把你打爆。C,妳就看著他死死在妳面前吧,我打開房門,轉頭,看到Z,

▲門鈴聲

剛按下門鈴,門把向下傾斜,門口很快裂開了口,我繞到Z後,C看見我,看見我揮下手中的鋁棒。C臉上的表情像雜亂的調色盤,Z倒下,腦後的鮮血迅速湧出。我走向C,C才像突然想到瓦斯沒關的反應,轉身要將門關上,Z的頭剛好卡在門上。真是不幸啊!惡有惡報!!哼!

我進身,一棒敲入她的腦門,骨頭碎裂聲讓她來不及尖叫,她倒地,我看著她後腦的橘色髮髻,我不斷朝著橘色的那一點揮下…妳這賤、賤、賤、賤、賤、賤、賤、賤、賤賤女人。

▲關門聲,J從想像中醒來。

J:長久以來,我一直享受這些想像穿過我身體的感受。這空蕩房間中僅有一張桌子、一張椅子、一台筆記型電腦和我手邊利用實驗室的空檔,偷運出來的小玩意兒,一枚小型強力炸藥,它可以激發我想像的強度,例如:我想像將它安裝在這棟建築的中心,意即中央空調的所在,我就可以將這溫室夷為平地。

但事實上,我只將我的想像寄託在小說創作上。在夜晚來臨後,筆記型電腦銀幕的光,像是白日殘存的勢力,仍舊不自量力地頑強抵擋黑暗。我在這光中撰寫我的小說,筆名是I。

I寫了一對年輕戀人的故事,十六歲的A和十八歲的Y。

A:我們今天去看電影,好嗎?

Y:可是,我今天「中會」的作業滿重的。

A:那我陪你唸書。

Y:好啊!我們五點學校側門頂呱呱見。

A:又要吃頂呱呱

Y:不是啦,我們先約在那兒,再去附近吃別的。

A:你每次、最後、結果都還是吃頂呱呱

Y:哪有每次、最後、結果,都還是吃頂呱呱。

A:有每次。

Y:可是,妳不覺得他們的雞腿薯條很好吃?紅茶冰沙也很好喝?

A:不覺得。

Y:那你決定。

A:才不要,你都會找一堆理由否定。

Y:我這次不會

A:那去Greenhouse

Y:可是,妳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歡喝花茶。

A:你看吧!

Y:我又沒否定,我只是說我不喜歡喝花茶而已。

A:什麼而已?

J:我開玩笑地想,讓他們兩個吵來吵去,決定來決定去,一段年輕戀人約會的前戲,就可以寫上十頁,但我想讀者大概在第二頁就會放棄!或許,這十頁在很大的程度上,只是一種自我治療吧。

我將這片段編上27,第27個片段。我和C越來越成熟,以致我們不需要太多的語言,一切都簡潔有力:

C:看電影?

J:可是,我今天的工作滿重的。

C:喔。

▲停頓

J:晚上我們去吃頂呱呱。

▲停頓

C:頂呱呱?

J:不然呢?

C:不要每次都吃頂呱呱吧。

J:哪有每次。

C:好啦,去就去。

▲ 停頓

J:那你說個地方。

C:Greenhouse

J:可是,妳又不是不知道我…

C:那就頂呱呱

▲停頓

J:我不想吃了。

▲停頓

C:那我自己去。

▲ 沉默

J:這樣的對話也應該算是一種默契吧。

▲4018傳來含糊的T的大吼聲和V的尖叫

▲停頓

▲開門聲

V:你再打試試看!

T:妳還說!幹!

J:其實,我總覺得這一對也很有默契,總是在Miss V被打得快半死前,Mr.T總會不小心地讓她逃出房間。

V:我不會再回來!

J:她當然還會回來!

T:妳敢再進這門半步,我就打斷你的腿。

V:去死吧!

T:妳居然敢叫我去死!

V:怎樣!去死去死去死去死!

▲V哭聲。

J:B總是剛好在門開後出現出面制止。

B:你這是作啥?

J:B,這位大廈的保全人員,因為長期處理這件事和T成為朋友。

B:你給我進來!

T:你知道她又…

B:好啦!進來!麻煩你照顧她!

M:好啦!阿V,別哭了!

J:M在一次路過介入後,從此變成V的避難所,保全人員B和M小姐,兩人像是家庭暴力社工人員。

我在等他們兩組各自帶開後,要到4520門前「了解」一下C和Z今天在幹嘛!

▲停頓

▲關門聲

▲開門聲

▲關門聲

V:我好羨慕你有一個完整的家庭。

M:完整?是啊!你看我的婆婆(G)中風這麼多年,我天天要幫她換尿片、處理大小便、翻身、按摩,比一個嬰兒還難處理,還好不會大吵大鬧。

V:我曾經去樓中樓探視M的婆婆。越接近她的床位,尿騷味和藥味也越濃濁,我從沒有這麼近看過失去意識的病患。看著她臉上劃滿皺折,真空的表情,這讓我相信人的背後應該是有靈魂,或是有另一股更大的力量之類的東西。她的脖子掛著一副十字架,床邊地下擺著一個藤蔓的盆栽,剛順著小桌腳往上攀爬,這藤蔓的觸鬚甚至比婆婆的臉,還富有生命力,小桌上有本聖經,我走過去隨手翻了一下。

M:她是虔誠的基督徒。

V:我點點頭。不過,虔誠的婆婆似乎沒有影響到M和她先生F,兩人都不是基督徒。M是一位會計師,在家弄個個人的工作室,有些固定的客戶。F是電器修護員,舉凡電視、冰箱、大廈空調、音響、甚至電腦,他都能應付自如。

M:對嘛!有什麼好哭的?

V:D和S還沒下課啊。他們兩個好可愛。

M:妳自己養養看!累死了!

V:妳雖然嫌,但看得出來妳還滿疼她們的。

M:從自己身上長出來的肉,不疼行嗎?怎?妳也想生一個玩玩?

V:想啊,但他那樣對我,小孩到時候被他活活打死。

M:妳喲,還是早點離開他。

V:我也這麼想。

M:是喔!第幾次這麼想了?

D:媽!

M:冰箱有蛋糕。

V:D長的真可愛,大眼睛、白皮膚,像一位混血兒。年紀19歲,居然是一位虔誠的基督徒,一舉一動都有種節制的美感。信仰這事不曉得是不是也會隔代遺傳?想想自己真是一位輕浮的無神論患者。

M:留下一起吃晚餐吧!

V:我不想。因為飯桌上自然而然的幸福和諧,讓我很不自在,他們當然不是故意賣弄或炫耀,問題是在我自己。我要故作快樂嗎?但其實他們也都知道我為什麼會出現在他們家;還還還是融入這情境?但我又不是他們的家人;還是不要多想,自然就好,但自然是什麼?我就是自然而然自然而然地想這麼多、這麼彆扭,我就是他媽的自然而然地愛上了那王八蛋!

喔!不了!謝謝!我去我表哥那裡。

自從上次那場戰爭後,表哥O就失蹤了。我有他的鑰匙,所以,常會去他房間靜靜,靜靜。有潔癖的他,所有的家具都乾乾淨淨,所有東西都整整齊齊。

我想像他儀式般地整理抽屜中各種零碎的事物:不同尺寸的夾子、分類詳盡各種用途的筆、同方向的迴紋針。衣櫃裡一群自以為是軍人,摺疊排列整齊,各種場合的便服。乾淨到彷彿他早已知道自己不會再回來了。

M:自己保重!

V:謝謝!我沒告訴她表哥的事。

M:V雖然沒說,但我知道O的事,他其實是我客戶之一。O是一位報社攝影記者,不太會理財,但是發票或是開銷收支的收據,總是弄的整整齊齊。每個月的27日會定時報到,從不懷疑我的做事,我喜歡這樣的客戶。

S:媽,晚上吃什麼?

M:你一回家就要吃,你把媽媽看成什麼了?早上叫你起床要折被子,都沒折,房間亂亂亂成什麼樣子,來給我到房間看看。

S:啊!耳朵會痛!痛痛。

M:你看看!看看看啊!

S:我有有有整理,只是沒有整理好。

▲鞭打聲

▲S哀嚎

M:還狡辯!

▲鞭打聲

D:媽!不要不要打打打弟弟啦!

M:你沒把弟弟管好,妳也要打!

▲D哀嚎

M:還叫!叫!叫!再叫再打!你要知道媽都是為你們好!

▲鞭打聲持續一分鐘

S:媽,我們今天去五樓吃鐵板燒好嗎?

M:好啊!我們等爸爸回來!

S:嗯!

M:房間記得整理一下

S:是!爸爸什麼時候回來?

M:他去23樓修投影機應該快回來了!

S:YA~

L:謝謝你!

F:不客氣!這是我的工作!

L:居然比壞掉前畫質更好!

F:您過獎了。

哼!給我錢的眼神,分明是瞧不不起我,家裡有整套上百萬的視聽音響就了不起啊!幹!

啊~你多給我1000元

L:是小費,你的技術和態度真的太好了。

F:那我就不客氣了!謝謝!

▲FL笑。腳步聲。

F:笑屁啊!想測試我是否誠懇嗎?利用我滿足你慷慨的虛榮。哼!我有筆遺產,只是為了我的小孩不想浪費罷了,我大可以退休,反正市場中這麼多年輕的修護員,加上連鎖的雄厚背景,誰會想找53歲的電器修護員,哼!我就是是要要傳達一種工作的態度,就是要拆穿這些連鎖便便利的表象,他們對這些電器都沒有感情,他們不了解有洗碗機和沒洗碗機對吃飯過程樂趣的影響,他們眼中只有電器的問題,他們不了解這問題形成各自家中生活的困擾,他們只是修修修護員,他們不會告訴客戶電冰箱和喇叭與牆壁距離的重重要性,這跟風水一樣重要。

你好!

B:你好!今天4518號房又打架了。

F:乾脆找警察,把那男的關起來!

B:唉呀!清清官難斷家務事!

F:我要去妳老婆那買些東西給我小孩。

B:啊!草莓!最近草莓很漂亮!

F:不是大的很噁心的那種吧!

B:不是!而且粒粒飽滿漂亮!

F:好!我去看看!掰!

M:其實,遺產只是一小筆,為了這還跟弟弟P反目成仇,兩人在法院裡,相互痛罵,因為血緣,因為關係親近,這仇恨更難以原諒。婆婆也為了這事,剛走出庭外,突然中風倒地。結果一半的遺產拿去打官司,另一半付了婆婆的醫藥費。

F:幹!裝什麼熟!

M:兩兄弟至今還陷在仇恨的淤泥裡。

B:掰!五分鐘前,我才遇到F的弟弟P。

▲電梯開門聲。

我喜歡在各個樓層間遊走,每經過一扇門,門後一些不知名的聲音,彷彿存在另一個世界,而這不同的世界間似乎以我無法理解的方式,若有似無地聯繫著。陽光從玻璃後擠入走道,將我的影子拉長,隨著我巡完一層,影子也在我身旁繞了一圈,像隻忠誠的警犬。

當我坐在面前有近百台監視銀幕,這間據說核子彈也砸不爛密閉的保全監控室裡。我盯著這些銀幕裡走過走道,轉過轉角,進出電梯,來來去去掃描光點構成的人時,很想問:你們要去哪裡?哪裡?你們會不會只存在銀幕中,而現實中你們其實,實並不存在。我在各層各電梯中遊走,走,就是為了要安放這,這不穩定的現實感。

其中一格是在我老婆U的雜貨舖,她總有許多八卦的小道消息,像F和P這兩兄弟因為財產相互恨之入骨的事。其實,各自遇到他們兩都是好人,也不曾真正遇到他們正面衝突的時候,相傳的仇恨似乎不存在。雖然,據說消息來源是來自法官E的口中,唉~其實將公事當八卦講實在不好!不過,也難怪,E有那樣一位老公,老是以為自己曾曾曾經有一位小孩—Q,她若不藉著說話來宣洩宣洩宣洩一下壓力,我想換她會當真自己曾經生過一位小孩。

▲ 電梯開門聲:「45樓」

J:看到電梯開門,我趕趕緊回到自己房裡,我想,他們今天只有聊天而已吧!我坐回電腦前,打開檔案小說編號17的片段。這時Y十八歲。Y的獨白。

Y:暑假的下午,學校人很少,我高中剛畢業,考上政大。我和妳站在樓梯的轉角平台,倚在貼滿白色磁磚的護欄上聊天。妳棕色的頭髮被下午四點三十的陽光渲染出一圈光暈。我們在聊天中相互試探,相互攻守,我用語言慢慢搭起攻破妳心牆的梯子,而妳,妳在玩弄我腳下的梯子,妳慢慢將梯子傾斜,在我快要跌下的瞬間,妳又將梯子扶正。搖搖欲墜的我,與妳的笑容乎遠乎近。我突然吻了妳,吻了妳,原來,世界是可以不存在的。我只有妳,我只要妳。這是我們的初吻,倉促而魯莽的初吻。

我說:我想和妳在一起。妳沉默,我也是,然後,我們擁抱。

▲停頓

陽光不了解這神秘的一切,它只能默默地離開,準備明天的早晨。我想,我是愛她的,但直到我們分手,我都一直說不出口。我們交往了三年四個月。

▲4518門鈴聲。

▲停頓

▲開門聲

B:我帶酒來了。

T:我好好好後悔。

B:好啦!別說那麼多!來喝酒!

T:我右拳關節滲著血,餐桌上還有我捶過的痕跡,這是第第第七次揍她,我明明是愛著她。到底為什麼聽不懂?我為什麼要傷傷害她?她真的不應該頂嘴,明明明明是她的錯!第一拳揮下,像打開一個久未整理的衣櫥,所有的憤怒全全全逃難似的倒出來,不斷地揮下,一拳又一拳,「為什麼?為什麼?為什麼?為什麼?為什麼?為什麼?為什麼?為什麼?」野獸的血液在體內亂竄,我緊盯著我的獵物,我的愛人,愛人啊,事實上,我好愛愛愛愛愛愛愛妳啊,但是為什麼啊啊!暴烈的氣團像要將妳撕裂,吸出你的靈魂和血液,那一瞬間我的靈魂彷彿想要衝出我的身體,只為了能和妳合為一體,我們不要,不要這相互傷害的肉體好嗎?

B:這杯你的!乾!

▲乾杯!喝酒聲!

▲停頓

T:這次她一定不會再相信我,我為什麼這麼衝動!我該怎麼辦?

J:隔壁一定又在懺悔,T先生上次才在十樓的花園裡,當著所有住戶的面,跪在V的面前,痛哭流涕、大聲懇求V的原諒,那時大家貼著玻璃聽著不甚清楚的懇求聲。還沒半年,又復發了。說不定有人等著這次Mr.T又有什麼新的懇求花招了。大家也在猜測這是不是兩人串通好的一種維繫感情的遊戲。

B:我得先回去交班。

我趕回保全監控室。盯著從下數來第三行左邊數來第七個的銀幕,看著我老婆的背影,背影。她過來這裡只要三分鐘。我總是在這三分鐘內,在她開門前,想好今晚要吃什麼和說辭。吃的東西可以重複,但是理由得不一樣。例如:同樣是海鮮快炒店,理由可以是:

啊!她轉身對著攝影機吐舌頭了,這是她要過來,益智搶答「計時開始!」的暗號,而她開門的聲音,則是「時間到!」的鈴聲。

理由可以是:我和妳的相遇,比這遼闊大海中這些不同海鮮在同一家店的相遇,還要來的艱難,讓我們珍惜,妳跟我,和這些海鮮的緣分吧!當然也可以是:我希望能吸取這些海鮮的生猛,讓我今晚能和妳在大火中,快樂地炒在一起。

不過,那天晚上後來去吃素。

▲開門聲

B:今晚去吃陽春麵吧!

U:這麼寒酸啊!

B:這是最最單單純純又能滿足的食物,像妳一樣。

U:啊!我是你的食物!你這大沙豬!

B:我只是搭配你對半切開的滷蛋和切片的豬耳朵。

U:哪有那麼高級,你是蔥花。

B:好!我是蔥花,蔥花快餓乾了!

U:走吧!妳猜今天E來跟我說了一個什麼案子嗎?

B:我哪知道!

U:猜嘛!

B:啐!小陽春麵妳真吵!

U:小心我把你切成丁!小蔥花。

M:走過去的不是B和U嗎?

F:是啊!她們兩個裝作不認識我們吧!

M:不會啦!他們聊天聊得太愉快才沒看到我們。

S:爸!你今天帶回來的草莓好好吃喔!

D:你又偷吃。

M:有沒有洗啊?

S:有!

M:你不要太寵他們,每天買東西給他們。

F:小東西而已。

M:你現在每次一回來,他們就會衝去開門,看你的手又提了什麼東西回來。

F:總比不理我好吧!哈哈!

M:也是啦!

F:我自己的小孩,好可愛。長的這麼快,一下下子就上高中和大學,他們有在談戀愛嗎?到時也會結婚吧!真真是不可思議!

玻璃外的世界再度陷入一片黑暗,黑暗。我踩在這條充滿照明的走道,感覺到胃的呼喚,我走在我老婆和小孩的旁邊,我們一起去餐廳吃鐵板燒,我們一起微笑,這應該算幸福吧!那到底是是是什麼卡在胸口?我浮在半空中,看著我自己,我微笑著,他在笑什麼?同時感覺幸福。

J:原來M的先生是電器修護員F。

C:你不知道嗎?你應該多關心一下周遭的事。

J:你講話一定要這麼衝嗎?

C:有些人好好跟他講是不會聽的。

J:我就我,幹嘛說有些人。

C:很多事好好跟你說,你是不會聽的。

▲停頓

J:你要點什麼?

C:我不餓了。我先回去。

J:我幫妳包吧!

C:不用了!

▲停頓

J:剛開始我很想捉姦姦在床,讓她難堪,讓她知道她是如何地背背背叛了我,這背叛是如何傷害了我,她是如何地不貞節,我是如何努力在維持這段關係,即使關係遇到瓶頸。愚蠢的婚姻專家曾找出問題並解決了它,結果發現是這專家發明了問題,他自言自語地演起來,還讓我們一度相信。

我知道妳的沮喪,而妳的外遇讓我的堅持變得愚蠢。蠢。我要你為我的堅持付出代價。

但奇怪的是,在我開始偷聽後,之後,不知為何,這強烈復仇、忌妒的念頭,突然有種滑倒、溜溜出軌道的感覺。好奇佔據了我的慾望,我聽到C的其他面:她的嫵媚、她小女孩初戀般的等待、她放肆的想像、甚至她的呻吟,都是我未曾聽過的狂野。和我眼前的C不同。

我緊貼著牆壁或是蹲在門外,忌妒以上癮的形式啃噬著原來的忌妒,像是利用健康細胞的複製系統,繁殖自己的病毒。我開始享受享受偷窺C的折磨,甚至暗暗希望她每天都能和Z約會,我製造空檔讓她約會,例如:她以為我固定時間去健身房和游泳一個半小時,固定星期三和五延長待在實驗室的時間。而實際上,卻是躲在4519號房,等待。和寫小說。

J:我盯著電腦銀幕,我覺得我無法組織織,織A和Y小說的片斷。這些片斷像隨時會自行繁殖和變種,以增加抵抗力的流行感冒病毒,他們會破壞一個完整的系統和結構。這似乎會是一部完成不了的小說,但我我我還是希望能完成它。同時,我又開始了另一部小說說的可能:K和R是一對戀人,我用的筆名是W。

W:K坐在R的屍體旁,他不相信他會親手將R打死,K覺得筋疲力盡,他抬頭看著8米4的天花板,環顧著這曾刷滿記憶的樓中樓格局。K走向R的書桌,拿出他複製的鑰匙,打開抽屜,拿出R的日記,他踩著R日記裡的文字,走入回憶的場景。2014年4月5日

R:今天下著傾盆大雨,雨水義無反顧地倒入這脆弱無比的台北盆地,我和K,親愛的K,到62樓的透明走道賞雨,雨水擁擠地滑過玻璃,玻璃外,一座朦朧重度近視的都市。我想跟K說:你不要再跟我在一起,因為我不知道要如何和已交往六年的他分手。

我不知該如何開口,我看著外頭的迷濛,真想順著玻璃溶入這場大雨中。K這時突然抱緊我,我更是不知該如何是好,我不是貪心,我相信K也了解。他抱著我,雨點痛擊玻璃的聲音,只讓我們之間的沉默更加沉默。

K的聲音輕輕撩開沉默:

K:沒關係,我會等妳的。

R:上帝啊!讓時間靜止吧!

J:我關上電腦,繼續吃著快要涼掉的晚餐。

▲吃飯聲

F:這家鐵板燒用的肉還不錯。

M:是啊!

▲ 停頓

F:你學校功課還好吧?

S:不錯啊!

M:哪裡不錯?英文一直考不好。

F:都沒有背單字?

S:有啊!但是都背不起來。

M:要和實際的句子連結才記的住啊!

F:姊姊呢?

D:我OK啊。

M:姊姊功課是還不錯,滿穩定的。

▲ 停頓

F:那有沒有交男朋友?

D:沒有

F:不可能吧

M:她真的沒交,每天都晚餐前回來,也沒講電話,也沒上網,像個修女似的,真是讓我擔心。

D:媽你想太多囉!

M:如果有喜歡的男生,試著交往看看,媽媽是不會反對的,是吧?老公?

F:是啊!但是要小心男生啊!容易被小頭帶著走的…

D:爸,這你不用擔心

▲停頓

S:媽,那我呢?

M:你呀!先把書唸好!

F:快吃吧!肉快涼了。

▲沉默

▲吃飯聲

F:這家日本料理的海鮮還滿新鮮的喔。

M:是啊!

▲ 停頓

F:你學校功課還好吧?

S:不錯啊!

M:哪裡不錯?英文還是考不好。

F:都沒有背單字?

S:有啊!但是都背不起來。

F:要和實際的句子連結才記的住啊!

S:我有啊!

M:是啊,聽你爸的,你可以把單字寫在小卡片上,沒事就拿出來背。也可以聽一些英文歌…

F:姊姊呢?

D:我OK啊。

M:姊姊功課是還不錯,滿穩定的。上次法國文學史的老師還稱讚她的報告有研究生的水準。

F:喔,對喔,妳都已經唸大學了。

D:大三了

M:大三功課其實也不輕,是吧!

D:嗯~弟弟,請把醬油給我,謝謝!

▲ 停頓

F:那有沒有交男朋友?

D:沒有

F:不可能吧

M:她真的沒交,每天都晚餐前回來,也沒講電話,也沒上網,像個修女似的,真是讓我擔心。

D:媽,你說過了!

M:媽是真的擔心妳個性太封閉,如果有喜歡的男生,試著交往看看,媽媽是不會反對的,是吧?老公?

F:是啊!但是要小心男生啊!容易被小頭帶著走的…

D:爸,你不用擔心這些愚蠢的男生。

▲停頓

S:媽,那我呢?

M:你呀!先把書唸好!

F:快吃吧!生魚片快涼了。

S:爸,生魚片本來就涼的。

▲沉默

▲吃飯聲

F:這家川菜的廚藝還不錯。

S:是啊。

▲ 沉默

F:你學校功課還好吧?

S:不錯啊!

▲停頓

F:不錯就好。

▲ 沉默

F:姊姊呢?

D:我OK啊。

▲ 沉默

F:那有沒有交男朋友?

▲停頓

D:爸,這你不用擔心

▲沉默

S:爸,媽什麼時候回來?

F:阿姑出了一些事!她去幫忙一下,後天就回來吧,快吃,菜快涼了。

▲沉默

C:J還是包了晚餐給我,其實,他對我很好。我轉身看了一下剛埋入被窩的J,上次做愛是什麼什麼時候?但是,實實在沒有和他做愛的興趣:可以預料的前戲,可以預料的手指運動,可以預測的體位更換順序。我已厭倦倦倦裝出呻吟的怪腔怪怪調。我更討厭看到,我沒有反應後,他強裝鎮定的溫柔樣。做愛開始變成一件尷尬的事。直到遇見Z,我才得已平衡這些生活中的陰霾,Z強而有力的手掌,Z貪婪婪的眼神,光是想像,我的身體又開始躁動,我想做件極極極不道德的事。

J:我突然感覺到C的身體,以一種刻意不自覺的方式翻了過來,我耳中想起想Z,Z的聲音。

Z:我想上妳。

J:我轉身壓住C。

C:J的舉動讓我突然清醒,雖然我有想把他當作Z的瞬間,但是,是,把他當作Z的念頭所,所引起的罪惡感,遠大於於,我和Z實際上床的事,事實實上,和Z的事,並不會讓我覺得內疚。

J:我讓Z的聲音慢慢慢進入我的靈魂,我像一位慢慢溶入角色的演員。對演員最重要的就是,如如何去說服眼前的觀眾。我撕破她的睡衣,睡衣的釦子慌忙逃竄,像丟棄所有行李的難民。

C:J粗暴的行為彷彿將我的想像具體化,但這反而讓我更加覺得罪惡和不適,加上我已經很久,久沒在J的面前裸露,這更讓我覺得慌亂。我的睡衣整個被撕開,我擔心他,他發現我左胸上他,他的吻痕。

J:我看到C左胸上的吻痕,我益發瘋狂瘋狂God親吻她、咬她,我裝作不知道、不知道、沒看到、沒看到,我要留下更多的吻痕,看誰還分的出這些吻痕誰誰是誰的。現在的我分不清我是在扮演Z,還是忌妒的自己,我迅速地拉下她的內褲,一件有束臀功能的內褲,我將腫脹的陽具塞入她濕潤的陰道中,她呻吟,呻吟了幾聲,是4520門後的聲音。

C:我感到反胃,卻無力反抗,他以前曾試圖以不同做愛的方式來引起我的性趣,但反而更突顯了他拙劣的演技,但是今天的J,我完全不認識,是?是?我無暇整理。J插入的瞬間,我突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。

J:那我是誰?C的呻吟讓我完全失去了辨認自己的能力,但卻讓我捲入更強力,力的形象中,這形象不是Z,也不是我。

C:我像突然被丟入亂流中,失去重量,被各種電流通過,有罪惡、惡、有疑惑、有疼痛、痛、亢奮、厭惡、快樂,我快,快被撕裂分解。

J:我被一股引力帶著往前衝,衝入她的體內,這強大的引力根本讓自我無法站立,這力抓著自我的後腦壓入這洪流中讓他立即溺斃。

我享受著顛簸的震動。

C:親愛的,我也是。

J:誰?God!妳是誰?

C:我不管!快!

J:讓我們一起高潮。

C:來呀!

J:我要丟了!

C:來!快!

▲ 沉默

E:真亂,居然瞞著自己的好朋友九年,跟她先生搞外遇,還在外面租房子,而且她當初是好心介紹她當他先生的助理,最慘的是,那先生還約定五年後要跟她結婚。

U:那她怎麼發現的?

E:他發現他抽屜有他好友的裸照,還有很多封情書。

U:九年才發現?

E:是啊!她居然還一直以為她先生是個好丈夫呢!所以一氣之下要那女的賠給她三百萬傷害費。

U:這就是今天法官E小姐提供給我的生活小常識。

B:什麼常識啊?

U:就是不要輕易介紹好友和丈夫認識!

B:妳不要幸災樂禍。

U:對啦!你情操最高尚!

B:沒有!沒有!我只是「尚高會操」(台語)

U:你你你好低級!

B:我我我怎麼會這樣!我告訴你一個更低級的

U:咦?

B:瞧妳好奇的!我最近巡邏啊…

U:田螺

B:福壽螺

U:打鼓敲鑼

B:Da-Yo,Lwo

U:那是什麼?

B:羅大佑的英文名字啊

U:很冷,快說啦!

B:自己愛玩!我最近巡邏啊,經過安全門的樓梯間都會聽到一些吸氣吐氣的聲音。

U:好恐怖!

B:不是啦!那好像是有人在裡面那個那個。

U:真的!

B:嗯!不只一次。而且因為樓梯有回音都不知道是哪一層的樓梯。

U:嘖嘖,好…好、好浪漫。做愛愛愛的聲音還還還有加Echochocho。

B:我告訴你喲!還是兩個男的聲音。

U:(壓低聲音)真的嗎?你愛我嗎嗎嗎?

B:(壓低聲音)愛愛愛呀!

▲兩人笑聲

B:為什麼,她不告她丈夫?

▲停頓

U:那你有沒有外遇?

B:你這是回答問題嗎?

U:你也沒回答!

B:還沒!

U:啊~

B:小聲點,好丟臉,我們可以不可以做比較有深度的夫妻。

U:那你為何不作一位比較有硬度的丈夫?

B:啊~

W:K闔上這本橘皮的日記,拿出另一本R的日記,2013年7月17日:

R:是我自己太粗心,我將前一位使用烘衣機的人的衣物取出後,沒有仔細檢查,就將我的衣服丟了進去。當我算算烘衣時間差不多結束,走回烘衣室,發現我的烘衣機上貼了一張小紙條,上面寫,寫著:我可能還有一隻腳踩在妳的衣服上,跟著一起轉。我翻開那些還有餘溫的衣物時,果然,果然多了一隻腳,一隻襪子,襪子。紙條尾端署名:6113號房,K先生。K。

開門的是一位長相斯斯文文,身材不錯,圍著圍裙的男人。後來,知道他是健身中心的教練。我說很抱歉,他說:

K:沒關係,因為發現裡面是女生的衣物,我也不好意思亂翻,所以留了字條,如果沒有還,其實也沒關係,不過是隻襪子,不會影響走路的。

R:我笑了笑,將襪子交給他。

K:我正在作Tiramisu,妳要不要留下,吃一塊再走。

R::我猶豫了一下。心想:第一次見面就去人家家裡不太好吧?不過他看起來也還不錯。

K:就當作是拾金不昧的獎賞好了,進來吧!

R:K的房間少見整齊的男性房間,樓中樓莫名其妙地放了一個大冰箱,因為常作菜吧?Tiramisu真的不賴,細膩,甜酒的比例也很好。他邀請我下星期二下午去他家品嚐甜點,他要試作檸檬派,星期二下午通常是他的甜點日,我故作猶豫地答應。反正,我的他下午都在上班。而且K看起來也有點像Guy,不過,還是不要先說免得他又亂吃醋。我在想以後烘衣服時,是不是要不小心留些別人的小衣物。

▲關門聲

J:啊,C離開了,今天Z沒來,但她似乎只是來休息。我急著存檔,差點把筆名打成J,我離開4519號房,進入電梯,我在想W,W這位作者是不是也要有某種強烈的個性。今天的我還沒有去經歷一下高空的刺激。

▲ 電梯:62樓

H:旁邊這位先生就是每天必定會來這兒,走這條透明通道。這對他而言,似乎是一種救贖,像經過一次高空的洗滌,洗去他生活的雜質。

我站在透明通道,緊貼在玻璃上,俯瞰幾乎成為廢墟的台北盆地,都市底下的湖底沉積地層,整個被炸翻出來。淤泥和鬆軟的土塊爬滿原本屬於柏油、水泥、玻璃帷幕的地盤。這些污濁的泥流,像是被壓抑多年終於爆發,從地底爬出來復仇的大蟲。

我好想S。

被動絕對不是主動的負面意義,被動是另一種具有積極意義的攻擊性。我被攻擊,同時攻擊著他,S。

S羞怯的眼神,配合他清澀的十七歲,矇懂無知的恐慌神情,他輕微的反抗,我知道這反抗是被洗腦的自然反應,這畢竟是他的第一次。我大他十二歲,我了解這種掙扎,我從後面緊緊抱著他,我的胸肌緊貼著他的背脊,雙手繞過他的腋下貼住他的胸部,輕輕扶住他微前傾滲出汗略滑的身體。我想要從他心跳的速度竊聽他漸漸高漲的情慾。我們的情慾。

S:H的身體壓過來,我轉過身背對他,我分不清不清是要逃跑,還是,是藉由逃跑調整身體關係,以誘惑,困惑、誘惑他能夠從後,緊緊,緊抱住我。

他,H,從後緊抱住我,我隱約、直覺地以被動誘惑著他。我揮著青澀的旗幟,請他來征服,服我。我閉起眼睛,背部感受他胸肌的起伏,我兩手,回抱住他的大腿。這堅硬平直的胸部曲線,這厚實的大腿,才是我情感的形狀。強烈的快感讓我完全,完完全全地,啊,脫,解脫。透過插入,插入這些無法命名的禁箇、禁忌、禁令中解脫,快感被加速,Shit!Shit!胸口同時燃起莫名的憤怒與悔恨,不知來源、不知出口、不知對象的洪流,捲走我以往的記憶,沖垮我苦苦維繫的隄岸,我沐浴,浴在自然具破壞性的創造慾流裡。浮浮沉沉。起起,落落。

H:我狂熱地愛上S,他,S,也無庸置疑地愛上了我,我,H。

這棟大樓的樓梯間是監視的死角,成了我和他享受彼此肉體瘋狂的幽會地點,白天陽光和夜晚燈光無法接近的禁地,裡面瀰漫著汗水、精液和血液揮發的氣味。

我站在這原是遠企遺址,重蓋的紀念性玻璃社區大廈裡,透過62樓透明走道的玻璃,鳥瞰外面一片黑暗的廢墟,廢墟。一場愚蠢,蠢的政治鬥爭,一顆偏離的核彈,或許外面的世界還有生命的存在,但那又如何?沒看到毀滅的末日,人們是不會停下鬥爭的腳步;但沒想到,看過毀滅末日的人們,反而加速鬥爭的激情。我想和他在一起,因為未來的存在,我同時懼怕他和其他人在一起。我想殺死未來,毀滅和童話一樣單純,和令人嚮往。我愛著S,同時質疑我體內愛他的激情。

E:你不要再說了!

Z:是你把孩子殺了!

E:你瘋了!你知道我可以告你嗎?

Z:不要拿你法官的專業威脅我!

E:要不是我們夫妻一場,我大可以告你;要不是我還愛著你,我大可以訴請離婚。

Z:你為什麼要否認我們曾有過一個孩子,Q。

E:我不想再和你爭辯這些!

Z:那就是有!

E:你不知道你這樣讓我精神承受很大的壓力?我知道你很希望有個小孩,但是,三年了,我們不斷爭吵這事,你也都不碰我了,我們怎麼可能有小孩?

Z:不!是你!是你把他藏起來了!

E:你想像的細節越來越多了,你的邏輯越來越完整了。我求求你,你不要再想下去了,你會掉入另一個世界。你還記得你說過他是死於皮膚潰爛嗎?

Z:那是妳說的。

E:我,我為何要說一位不存在的小孩死於皮膚潰爛。

Z:妳有!

E:OK!我有,我只是希望順著你的邏輯,早日結束這莫名其妙的幻想。

Z:我有看到妳打他!

E:你瘋了!這屋子有一個精神衰弱的人就夠了,你不要也把我逼瘋了。

Z:對!我是瘋子!你這騙子!

E:沒錯!是我將孩子殺了!那你把屍體找出來啊!

Z:妳快說妳把屍體藏在哪裡?

E:天啊!我該相信什麼?

我唸法律,我努力尋找責任、道德、真理、正義的界線,上天卻賜給我這樣的丈夫!並讓我愛上他。讓我的生活連最基本正常的界線都如此地殘破不堪。

▲沉默

C:Z低頭不語,我知道他又和他的法官老婆E吵架了。我不想知道太多的細節,他這時需要的只是一個靜靜在旁陪他的人。

為何這種事,外遇的對象總是比實際的伴侶更容易理解和作到?

我將咖啡豆磨碎,沖泡成兩個馬克杯的份量,我沒有問他要不要喝,我想咖啡香的召喚已夠清楚了。我陷入自己的小宇宙,思索

我在想:我是否和那位婚姻專家一樣,為了有問題可以思索,為了有問題可以解決,所以發明了問題。

我轉身看了一眼Z,他正像鳥一樣啄了一口咖啡,可能還太燙吧!我說不定沒有想像中這麼迷戀他。

J:今天隔壁又是安靜地,我打開I的檔案,編號17:

Y:暑假的下午,學校人很少,我高中剛畢業,考上政大。我和妳站在樓梯的轉角平台上,倚在貼滿白色磁磚的護欄聊天。妳棕色的頭髮被下午四點三十的陽光渲染出一圈光暈。我們在聊天中相互試探,相互攻守,我用語言慢慢搭起攻破妳心牆的梯子,而妳,妳在玩弄我腳下的梯子,妳慢慢將梯子傾斜,在我快要跌下的瞬間,妳又將梯子扶正。搖搖晃晃的我,與妳的笑容乎遠乎近。我突然吻了妳,吻了妳,原來,世界是可以不存在的。我只有妳,我只要妳。我們的初吻,倉促而魯莽的初吻。我說:我想和妳在一起。妳沉默,我也是,然後,我們擁抱。

▲停頓

陽光不了解這神秘的一切,它只能默默地離開,準備明天的早晨。我想,我是愛她的,但直到我們分手,我都一直說不出口。我們交往了三年四個月。

J:我呆呆地看著銀幕,這是我的回憶憶憶嗎?當記憶崩解後,我還存在嗎?

W:K開始擔心屍體腐臭,他不要R變成腐臭的回憶。K慶幸自己曾買了一個剛好可以放在樓中樓的大型冷藏庫,K將R小心翼翼地放入。不過為了能讓門關上,K只好把R的膝關節折斷,K心想:「現實,真的很殘酷啊!」

V:F自殺了,他的屍體三天後才被發現,他死在建築物中心3樓的中央空調其中一座冷卻系統裡,因為屍臭隨著空調管線蔓延到整棟大廈才被找到。沒有留下任何遺書,任何隻字片語。

B幫忙,忙著調閱當天中央空調門口旁監視器的錄影帶。錄影帶中,十八點零七分,F眼睛瞄了一下,一下。監視器後,若無其事地打開進入中央空調的門。

葬禮上,M數度昏厥,兩個小孩,表情木然,F的弟弟P也來了,他幫忙處理所有葬禮的細節,招呼所有前來的賓客,直到火葬,撿完骨,安放牌位。

而M從頭到尾都沒和P說上任何一句話。

我帶著M和他兩個小孩離開靈骨塔回家前,見到P靜靜地盯著牌位相片裡的哥哥,面無表情。只是盯著,看著。

▲ 沉默

D:爸爸真的死了

V:我抱著D

D:婆婆沒有騙我。

V:婆婆?

D:她每晚都會來傳教,唱聖歌給我聽,她上星期就說爸爸會自殺。

V:真的?

▲停頓

D:爸,你真會死嗎?

F:傻瓜,爸爸怎麼會死呢?

這些孩子真可愛,越來越懂事!我每天工作都是為了他們,我的小孩,我的小孩,我的,我的?

我還想抱你們生的小孩呢!

D:喔!

他騙人!

V:我抱著D,D沒有留下任何眼淚,感覺相當怪異。

D:姊姊,婆婆說我們都會死!

V:我對這大眼混血兒D的印象,突然從虔誠的信徒變成附身的惡魔,我覺得像是抱著一位異教徒,我有個念頭想把這正在說話的肉塊燒死。但沒有信仰的我,如何能稱她為異教徒。無神論的我很想抓住一點什麼,但那是什麼?

T:你還好吧?

V:我躺在T的懷裡,溫暖地感受他的溫暖,我們又恢復了甜蜜期,我一面生氣自己的沒用,一面回到他的身邊,我再次再次地相信他。我刻意讓自己不了解這所有的一切,他需要我一次又一次的證明我相信他,如同我需要他一次又一次強烈地表達他對我的佔有。他乞求懺悔的表情,這麼地深情,我不是心軟,全世界只有他會這樣,這樣?愛我。我是他的神,同時也是受他鞭苔的信徒,如果沒有罪,哪來懺悔的激情;如果愛情是一種重罪,請容許我們相互懲罰和懺悔。

我愛你。

T:我也是。

▲接吻聲

I:我擔心,擔心J真的會一直將我的創作冷凍在檔案室裡,於是我繼續發展我小說中的A和Y:

A:我和Y每天最喜歡的就是在網路上閒逛,這是我們旅行的方式。我們在網上遇到一位O先生,他是位攝影記者,他寄了一些他們那邊世界的照片。我和Y在存錢,我希望我們可以一起去旅行。去旅行,離開各自的家人,只有我和他,像是所有的事物將會重頭開始,一切以我們為起點,時間也是。

Y:我們決定去旅行,即使風景不美也沒關係,我可以欣賞她看著我的眼睛,我們可以在不屬於我們的地方,裸體相擁。在一個歷史、回憶、夢和我無關的地方,我和A可以決定一切,只有我們兩。彷彿懸浮在半空中。

I:我想讓他們離開檔案去旅行,而不讓J知道。

B:T和V最近的狀況應該不錯,因為一陣子沒看到他了。也好,我最近發現住在6113號房的住戶K行跡相當可疑。他為何買了一個大型冷藏庫,他明明是健身房教練,又不是廚師。

U:你不要疑神疑鬼。

B:我才沒有,最近有些人失蹤…

U:你去改寫小說好了。那位K先生的蛋糕應該作的不錯。

B:妳怎麼知道?

U:他常來買一些作甜點的材料啊!

B:真想像不出,長滿肌肉的手臂打蛋的樣子。

U:有些東西像揉麵團,力道要夠才會Q

B:Q,E和Z的小孩。

U:還鬧,那是Z自己邊出來的

B:可是Z看起來好好的啊!

U:很多殺人犯的鄰居還不是說他平常都很好很有禮貌啊!

B:喔!說不定K是從作甜點中,才發現自己健美的潛能。

U:是啊!他小時候可能也擔心過未來該如何?

B:我以前也是!

U:然後,有一天他突然發現,原來打蛋可以練出二頭肌和三頭肌,甚至腹肌。

B:發現打蛋和健身是一體的兩面。

U:嗯!

B:咦?怎麼用腹肌打蛋?

U:好像有點難?

B:嗯~胸肌還比較容易。

U:對耶!

B:ㄟˊ,背肌更容易!

U:真的!

B:我看著U認真地調整身體的姿勢模擬各種打蛋的可能性,我覺得很幸福。

我邊往監控室,邊帶著傻笑地這麼想。

▲開門聲

C:Z打開門,對他的期待感持續地乾枯,我似乎開始厭倦。

J:最近隔壁的熱情似乎減退,我偷窺的慾望也跟著減退,而我對小說創作的熱度居然也在減退。

W:B夥同他的保全同事們一起臨檢6113房。

B:K原本不願開門,但我知道一定有問題,於是不管是否合法,我帶頭衝入。

除了看到地上許多的小小方方的塑膠片外,其餘都很整齊。我看到冷藏庫被擺在樓中樓,沒放在廚房,怪異的癖好,我想。於是,我自然而然打開了門,我不應該開的。我看到R結霜的臉孔,一隻折斷的腿貼在臉旁,她的一隻手滑了出來,我也突然驚覺,原來地上那些小小方方的塑膠片是她的指甲。我一時控制不住,朝著樓下的人們狂吐,並狠狠地瞪著K,K,他只是做了個無奈的表情。

W:自從B發現冷藏庫中R的屍體後,冷藏庫又斷斷續續找出分屬不同七個人的斷肢殘肉,K一概不回答任何的問題,他只是像蒙娜莉莎般微笑地端坐在椅子上。

C:Z似乎怕失去我,他變得容易焦躁,明顯地干擾他以往我所迷戀的平緩格調。我越來越了解他,同時也越來越失去吸引力,他開始不安地冒險,在不固定的時間約我,突然在我和J用晚餐時,傳簡訊給我。他似乎以為這樣會讓我和他的關係有新的刺激。

他將我壓在床上,一樣貪婪的眼神,他說:

Z:我想幹妳

C:我居然接:「你要不要換一句?」他的臉色變得異常凝重,但我其實很想笑,我為我們兩人關係迴光返照的幽默,暗自竊笑。

Z:我想走了。

C:我一點也不想挽留,連假裝挽留的心情都沒有。

Z冷冷地回過頭看了我一眼,沒說什麼,但我們都了解。到此結束了。

Z打開門,突然地往後倒下,我看到倒地的他,右邊太陽穴破了一個洞,鮮血和腦漿不分顏色地湧出,像沒見過世面不懂排隊的鄉巴佬。我抬頭,他倒下後露出的門縫裡,站著一位拿鋁棒的女性。他的老婆E。我發呆愣住的瞬間,她已衝到我面前,揮下她的鋁棒,我發出不完整的尖叫後,隱約聽到她在叫罵著:

E:妳這賤、賤、賤、賤、賤、賤、賤、賤、賤賤女人!

J:聽到C的尖叫,我猶豫了一下,我不知道這樣突然出現,是不是會嚇到她。但這的確不尋常。我急忙打開門房,看到4520號門是開著的,一位全身沾滿血跡的女人緩緩走出,她盯了我一眼之後,狂笑地跑走。我急忙衝入4520房內,我看到,躺在地上五官難以辨認的Z和我老婆C,我以為我在作夢。看著漫出頭殼碎裂邊緣,緩慢流動中的濃稠血液,我有種鬆了口氣的感受。我發現我全身在顫抖,彷彿是我幹的。掉在地上的鋁棒凹了幾個不規則的洞。我心想「應該不能用了吧!」。我蹲下,看著C浮腫微張的嘴唇,露出斷裂的牙齒。這曾經說出「我想和你在一起。」的嘴。

G:我醒來,我的媳婦M坐在床邊睡著了,我知道我的兒子F已經死了。

這昏暗的房間爬滿了綠色藤蔓,像是綠色立體的壁紙,陽光被擋在窗戶與藤蔓之外,床上的藤蔓纏住我的身體,讓我動彈不得,我轉頭,突然看到角落站著我的兒子F,我叫他過來。他只是冷冷地看著我,大概還有什麼不捨的吧?我不停夢到不同情節的夢,我還夢到我死後F和他的弟弟U在爭奪遺產,想想這兩兄弟感情這麼好,怎麼可能。唉~這爬滿綠色藤蔓外面的世界現在不知怎樣了,我到底睡了多久?我覺得昏昏沉沉,我看到我的乖孫S正痛苦地想要把纏在他脖子的藤蔓拔斷,我看到我的小孫女D正拿著聖經,穿過爬滿藤蔓的牆壁,啊!我差點忘了,我好像有告訴她今天要禮拜,我好累,我好像正進入一個教堂,有人在裡面唱著聖歌等我。

J:這世界背叛了我,這世界,世界背叛了我。

V:我沒有接到他的電話,因為烘衣機的聲音太吵,我沒聽到手機在響。

他不相信。即使我發現後,馬上打給他。三分鐘後,他仍然認為我騙他,認為我以烘衣服為藉口和其他男人鬼混,我請他去保全監視室,調烘衣間的錄影帶,證明我說的都是實話。他認為我一定跟裡面的人串通好。然後,我又被打了。我趁著他連續重擊前逃出,我受夠了。我不自覺地跑到M的家門前,但想到他剛喪夫,覺得這樣實在不好,就轉身往表哥O的房間走去,臨走前,看到有許多綠色藤蔓彎彎捲捲的鬚鬚,混著聖歌,從門縫下冒出來。

J:我按照之前的計劃,回到4519號房,將小型炸藥放入口袋,平靜地走出房間,走向電梯,電梯門開,裡面沒人,我按下3。中央空調的所在。電梯門關上。

H:我在樓梯間等待S的出現,我們今天約在南南東側21樓的樓梯間,S難得的遲到,焦慮隨著時間,在這窄小的樓梯間擴散開來。

順著樓梯的縫往上看,剛好,也看到一位小朋友正探著頭望著我,我習慣性警覺地將頭縮回。但想想,也不過是位小朋友,距離大概在15樓之外,糢糢糊糊的臉孔。

我很好奇地,再往上看一次,卻不知他跑到那兒去了,當我縮回頭時,他卻已站在我上一層的階梯。我看清楚他了,他,的確是糢糢糊糊的臉孔,臉上長滿傷口,似乎曾被暴力毆打得支離破碎。

他說:他叫Q,今年四歲。我找不到他的嘴,不知他聲音是從那兒出來的,我看著他的臉,問他:是誰打的?他說是媽媽。

還痛不痛?他說不痛。

他接著說:我不會再惹媽媽生氣了。

他說:他不會再說痛,也不會再哭了。即使他的眼睛已嚴重變形,但都還是能感受到他強忍著淚水。

我問他住哪裡,我可以帶他去找媽媽,他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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