趨吉避凶的嬉玩人生 蔡康永



撰文:丁苡仟







要不是主持了幾屆金馬獎,寫了本《LA流浪記》,恐怕很少人會注意到蔡康永其實是學電影的;要不是當上「真情指數」的主持人,沒幾個人相信他能知性又感性;如果沒有主持「今天不讀書」,大概也沒人知道他會教人讀書。那,蔡康永還能做些什麼?他眨眨眼,「誰知道呢?」







頂著金鐘主持人的光環,又時常受邀主持大型晚會,觀眾對蔡康永的主持功力已經有目共睹,但談到這項工作經歷時,他聳聳肩說:「當主持人這事兒,真是從來沒有出現在腦子裡過。」







趨吉避凶 要出名先耍心機







剛從UCLA電影研究所畢業,蔡康永本來預設的道路是:先做編劇,接著就當上導演。因此,他一開始的工作經歷都與電影相關:在電影公司擔任監製、編劇,在大學教授與電影相關的課程,同時在報上寫影評。雖然這些工作的性質都不太一樣,但他說:「都經過一番設計。」







「因為沒有特殊背景,在報上寫影評,是個讓電影圈快速認識我的方法;而且那個時候我是在娛樂版寫影評,相較於副刊等藝文版面,娛樂版看的人多,更容易讓文學界的朋友注意到我。教書,則是取得專業身份的一個管道。」







果然這計策奏效,後來他的文筆受到藝文界人士的賞識,開始在中國時報人間副刊寫專欄,寫了專欄,要跨足出版界出書就容易得多,成名之後,還獲得主持節目的機會!







這麼看起來,蔡康永可是深謀遠慮,心機挺重的呀?他露出招牌笑容:「其實只是懶惰而已。台灣的電影環境不是很好,當導演沒有發展性,還會累得半死。如果花兩年拍片,上映不到三天就下片,我可能會去自殺吧!」







所以,他選擇「趨吉避凶」的策略,講白話一點就是「挑簡單的事情做」。蔡康永不改幽默地說:「這是性格的問題,我的個性是,如果某件事做了會讓大家開心的話,就去做;如果做了會死人的話,那就不要做了。像王小棣、蔡明亮拍電影的方法,在我看來是會死人的,雖然他們都活的很好…。」







照子放亮 懶人也能大放異彩







儘管只想挑簡單的事情來做,不往導演的路子上走,蔡康永對於自己的職業生涯,還是很有一番規劃:「就算要偷懶,總得先想一想有哪些事是其他人還沒有做,我可以做,而且還很有發展性的。」







當時台灣比較少人做電影評論這一塊,他覺得自己能寫,而且寫得不費吹灰之力,就跑進去卡位。而寫專欄雖不是新鮮事,但一個沒有文學背景的作家,要在咸認是高不可攀的「藝文殿堂」,寫些讓教授腦充血的文章,卻非蔡康永莫屬。







「在中國時報寫專欄時,一週七天有七個不同的作家輪流寫,同時間還有龍應台、南方碩等比我資深的作家。我被分配到的是禮拜六,我想主編的意思大概是我寫的東西比較輕鬆好玩,因為在文學界沒有老師、沒有壓力,我就可以寫一些瘋狂的題目,當然也為文學副刊帶來不少年輕的讀者。」







他笑著說,現在有了網路,寫什麼都不會嚇到人,但在那個年代,如果在副刊上寫些內褲穿什麼顏色的俏皮文章,確實是轟動文壇的事情。「如果我當時就是要等著當導演的話,就是等著跟蔡明亮他們競爭,因為大家都在提案子,大家都在等老闆出錢讓你拍電影。」







但是蔡康永轉了個彎,不但打響知名度,也塑造個人特出的品牌。所以他也強調,一方面要趨吉避凶,另一方面也得把眼睛放亮,仔細觀察職場上有哪些地方是你可以大放異彩的。







獨樹一格 主流之外的發聲體







進入主持界,蔡康永做了如「真情指數」、「兩代電力公司」等幾個叫好又叫座的節目,在嘈雜的電視圈中是一股特殊的清流,為什麼他能不同流合污,在花花世界的媒體中獨樹一格?







他緩緩地說,台灣的電視生態很特別,頻道這麼多,表示有才華的人一定會出頭。「如果上call-in上了十次,還沒出頭,就表示你不是這塊料。」雖然競爭激烈,「但我的幸運是,我的節目都不太被放在收視率的天平上來看。」然而他也提到,現在主持人的需求還是很大,「你看鄭弘儀一個人主持三個節目,汪笨湖一個人每天要做三小時,就表示有很多位子。」台灣電視界需要會講話的人來領導話題,但有些人能成名,有些人總是上不了台面。







那麼,成功的主持人需要具備哪些條件呢?蔡康永說,第一當然是必須為電視台帶來明顯的好處,不論在金錢上或是形象上。因為電視的話題無所不包,他促狹地說:「就是你愛幹嘛就幹嘛,只要能娛樂別人就會成功。天天跳火圈當然不行,但是如果你今天跳火圈,明天吞劍,後天又翻跟斗,我覺得你一定紅的。」







蔡康永不耍猴戲,但從他主持不同型態的節目中,似乎也能看出這個人擁有十八般武藝似的特異功能。他的第一個節目是「翻書觸電王」,每天和國、高中生混在一起聊漫畫。後來當有人找他做「真情指數」時,大家都懷疑他能否主持嚴肅的節目。五年之後,準備主持「兩代電力公司」,旁人又以為他只會主持嚴肅的節目,沒辦法應付好笑的節目。







「你說我還會不會別的?也許會,不過我還沒做過。其實要挑撥離間我也會啊,也可以去主持call-in節目,說不定還能做綜藝節目,到處去吃吃美食什麼的,但是經營自己的品牌很重要,必須要有所取捨吧!」







他收起笑容認真地說,很多事情是「做」與「不做」的問題。電視圈裡面有不少人是什麼節目都做的,問題在於要不要把會的東西全部使出來。「我希望我做的每件事情,都能對我有累積的作用。當人家找你做call-in的時候,你要想想你會做的比李濤好嗎?如果不會的話就不要做了。主持人要有自己的風格,要讓觀眾能夠辨識你。」







蔡康永在媒體界的辨識度一向很高,他也希望藉由主持,帶點不一樣的想法給大家。「我的特殊之處大概就在於我看事情的角度吧!」台灣人的教育背景都很相似,一元化的思考模式,使得當媒體需要不同的聲音相互對照時,蔡康永往往就成為主流觀點之外的另一個發聲體。







然而,同樣接受台灣的國民教育,後來也是到最多台灣人會去的美國留學,他獨特的觀察力,又是從何而來?蔡康永笑著說,這與在洛杉磯留學的經驗有很大關係。







東西合璧 造就獨特觀察







蔡康永寫《LA流浪記》的原因,一方面是因為學了電影卻沒當上導演,他覺得很對不起出錢的父親和他自己,所以寫本書來紀念;另一方面,他提到,書的第一篇到最後一篇,都在談文化差異所帶來的對立與衝擊。







「LA是一個龍蛇雜處的地方,而電影界又是三教九流人士匯集的場所。如果去美國學電腦,文化衝擊的感受可能沒那麼深,但是學電影,你天天都要跟別人溝通:女主角穿太多或穿太少,接吻要怎麼接,大家每天都在煩這些事。被迫跟不同文化的人交往,你才知道原來世界上大部分的人,看事情的方法跟我們很不一樣。」







他接著說:「很多人不喜歡外國人,是因為價值觀不同容易起衝突,但是我就挺高興的,知道世界上有很多選擇性,而且這些東西會跑到我的血液裡頭,我依然是一個台灣長大的小孩子,可是我看事情會跑出很多不同的角度。」







留學的那段日子,文化背景的不同,對蔡康永來說是優勢也是劣勢。他在書中提到,常講一些儒家語錄來嚇嚇外國同學,他談起這段還是很樂:「在課堂上隨便背一段孟子的話,在台灣根本沒人理你,可是外國人就會覺得『喔!這就是東方哲學。』如果再說個莊周夢蝶的故事,到底是蝴蝶夢到莊子,還是莊子夢到蝴蝶呢?大家更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!」他說留學就是要跟西方文化有所碰撞,而這個撞擊,在他身上是有留下痕跡的。







嬉玩之外 為文明加一塊磚頭







既然在LA接受紮實的電影訓練,想不想真的執導一部電影呢?他搖搖頭,趨吉避凶的理論又跑了出來:「我現在拚三年籌錢、找人、拍電影,恐怕也不能在最棒的電影名單中加上一點點分數。」另一方面也是怕挑戰,「要拍曠世巨作,李安不會嗎?侯孝賢不會嗎?這種自知之明是有的…。」







他說未來想多花點時間在寫作上,因為現代的中文世界還缺少如哈利波特,或古代的三國演義等好看的故事。如果有餘力,他也想說服一些有錢、有閒的人開辦中輟生學校,「台灣的小孩子講到上學就怕得要死,事實上還是有些學校很好玩,像哈利波特的魔法學校,像《LA流浪記》裡描述的學校生活。」







蔡康永在書裡面提到,主持人是他最被知道的一個身份,卻不見得最有意義。他感性地說:「人生走一遭,重要的是留下一些改變吧!我對文明還是有信仰,我相信文學、電影、建築這些事。電視是每天播完、每天消失,但文明卻可以往上堆疊,如果能在上面多加一塊磚頭,就夠了!」







即便在訪問過程中,說著許多似真若假的玩笑話,蔡康永最後認真地講了句饒富深意的結語。在嬉玩的背後,能看到他用心鑿刻的人生軌跡。

本文節錄自 104魅力上班族 等 《第88期2004/01/02》一書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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